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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族與藏族分界之地,往後幾千年都是戰場的省會|文史宴

2024-03-29歷史

蘭州附近有著名的炳靈寺石窟,往炳靈寺的路上要經過有名的劉家峽水電,就在洮河與黃河的交匯處。洮河,是我心心念念許久的一條河流,如今終於得見它的真面目。

炳靈寺一帶的自然景觀稱得上「精絕雄奇」四個字。如此風景,古人建寺造窟於此,想必也能吸取山川之靈氣。

漢藏民族是黃土高原上走出來的一群民族。根據最近的語言學和分子人類學研究成果,距今大約6000-7000年前,漢藏民族的祖先大約在今天黃河中遊的位置分手。

藏人的先祖從此向西投入莽莽群山的懷抱;漢人的祖先向東兼並了如滿天星鬥(蘇秉琦先生之論)般的部落,歷經擴張、征服、分裂、統一的宏大歷史故事,建起了大朝名都,打過血流漂杵的大戰。走到今天,成為了世界上人數最多的皇皇大族。

想想當初兩個民族的祖先在黃土高原上分手的場景吧,也許當時兩邊的人數力量不會差得太多,但選擇決定了民族的命運。

一個向東,不斷地相容並蓄,生死搏鬥,到如今有13億的後代。一個向西,投入雪域高原,保持純粹而向內探尋靈性,成就獨特的藏地文化,但人口僅有700多萬。

圖中縱向濁的那條是洮河

橫過的青的是黃河

洮河和黃河在這裏匯合,光看上面這幅照片,似乎大家會覺得黃色的一定是黃河,青色的應該是洮河,其實正好相反,在這裏黃色的是洮河,青色的是黃河。

黃河再往上一點,並沒有這樣清澈,但在這裏經過劉家峽水庫的沈澱,所以顯得很清澈,洮河從此匯入大量泥沙以後,黃河往下就幾乎再沒有清澈的河段了 (大司馬按:其實還有,就是三門峽人造的清澈河段)

馬家窯人面彩陶

這樣的面部表現藝術

是不是與西藏文化有某種隱隱的聯系?

洮河中段,在臨洮縣附近,有馬家窯遺址,其中的彩陶是聲名卓著的。從陶器來看,馬家窯文化延續了仰韶文化的陶器器形,但在紋飾上也有自己獨特的風格。

現在語言學和分子人類學研究,一般認為馬家窯是漢藏分流以後,藏緬族群的祖先留下的典型遺址,也就是在這裏,藏族的祖先從此繼續往西,走上了蓮峰玉嶂的高原;羌族、黨項、彜族、緬族等漢與藏中間地帶的民族的祖先,就是在這裏和藏族祖先分手的。

所以,洮河附近的谷地,對於漢藏民族的歷史,是有很重要的意義的。

漢藏羌(這裏用羌來代指漢藏之間的諸多民族)的關系,打個不那麽恰當的比方,有點像法蘭克帝國在查理曼死後的分裂。

查理曼的三個孫子分家,各自稱王,東法蘭克王國成了以後的神聖羅馬帝國,西法蘭克王國成了以後的法蘭西王國,中法蘭克王國之後則被西法蘭克王國和東法蘭克王國瓜分。

漢族和藏族分別建立了各自的中心,而夾在中間的諸羌,也成了雙方劃界和爭奪的標的,同時也是確認自身認同的邊界。漢藏羌之間互動的故事在王明珂的【羌在漢藏之間】有詳細的描述。

敦煌莫高窟中的著名壁畫【張議潮出行圖】

民族犬牙交錯地帶的歷史中,相互征伐是絕對的主軸,那些相對和平的歲月,似乎都是為了給戰爭儲備仇恨和能量而存在的。

蘭州附近地方,處在漢藏羌三個同源民族,以及西邊的回鶻 系和北邊的蒙古系兩大攪局者中間的位置。 五大族群輪番坐莊,每次換莊都伴隨著大規模的遷徙、屠戮和融合,到今天蘭州人的長相也很有民族融合的特點。

王昌齡的【從軍行七首】中"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說的就是在蘭州附近,以漢人為主的唐軍擊敗蒙古系的吐谷渾的事情。 但很快這裏又被吐蕃和 回鶻輪番 占據,白居易的【西涼伎】說「平時安西萬裏疆,今日邊防在鳳翔」的時間,離王昌齡的豪邁得勝之作不到100年。

後來漢人為主的歸義軍奮起,再後來羌系的黨項人崛起,最後西夏終被蒙古屠滅。

各族勢力此起彼伏,伴隨著往往是慘烈的殺戮。 如今西北人給人以「西北狼」的鬥狠印象,跟這種歷史背景是分不開的。

蘭州古稱「臯蘭金城」, 臯蘭是因為蘭州城南是臯蘭山,也是現在蘭州得名之憑;金城取金城湯池之意,在漢武帝開邊之後設定,意思難攻不落之城。

蘭州是要塞型城市,自古以來是西北兵爭之關鍵。唐吐戰爭、宋夏戰爭、乃至較近的年羹堯、左宗棠都曾用兵於此。

那一夜,我登上蘭山,北望蘭州城池,蘭州古城區背靠臯蘭山,北拒黃河,黃河對岸便是高高的白塔山。不管是漢地出兵西北,還是胡馬叩關,都不可能繞開這座要塞。夜色中群山隱隱,蘭州城如一條光帶沿黃河漫撒,很難聯想到百多年前這裏的兵戈肅殺之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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