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大女兒從夢中醒來,哭著要「舟舟」。舟舟是我們家小狗,來我們家三年時間。女兒們最開始給它起了個英文名叫「JoJo」,奶奶發不準這個英文的音,我們索性順著英文發音改為中文名「舟舟」。這有點像我初中學英語記單詞的方法,印象中惡搞「英格裏屎」還是挺好玩的。
「夢到舟舟走丟了嗎?」我把女兒摟在懷裏,輕拍著背問她。
「我夢到你和媽媽要把舟舟送給別人,他們拿三只狗來換舟舟。」
我故作誇張地說:「啊!三只換一只,你還不願意呀?」
女兒說:「我不願意,我只要舟舟。」
我說:「爸爸喜歡你這個夢。」
愛,就是這樣。給再多,也不換。
我小時候養過兩次狗。第一次,是一只大黃狗。它時常跟著我在村上和小夥伴們玩,它性格很好。有一次它犯錯誤了,我母親語氣嚴厲地批評它。讓它趴下,它就乖乖地趴在地上。母親隨手放了一根繩子在它身上,意思是:「繩子不拿開,就不準動。」母親拿起鋤頭下地幹農活去了,等農活結束已過了大半個下午。回來的時候,大黃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繩子還在它身上。
那個時候,農村有壞人給狗下藥投毒,毒死後,把狗偷走。一天夜裏,大黃在院子裏突然之間掙紮叫著。它趴在我們的房門上,用爪子使勁地抓撓著門上的玻璃,那著急的叫聲以前從未聽過。「它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這時能救它的只有屋裏的主人。」它表情痛苦大口急促喘著氣,又時不時停下來嘔吐。
父親說:「它被人投毒了。」
「我們出去救它。」
「不能去,怕它會咬人。」
「得等它平息下來,再出去救。」
就這樣,我們一家四口趴在門上,眼睜睜看著它痛苦,看著它嚎叫,看著它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站在父母胳膊肘下,墊著腳趴在門上,流著眼淚。看它平息下來,我們開啟房門。急忙給它灌水,嘗試用管子給它洗胃。但為時已晚,大黃死了。
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看見死亡帶走生命的過程。這麽多年過去,我時常會想起大黃趴在門上哀求我救它的樣子。我如果開門出去了,他肯定不會咬我的,我那麽喜歡它,它那麽依戀我。
大黃走後,我時常哭鬧。一天,母親從親戚家又給我帶來了一只剛滿月的小黃狗。印象中,它背部腹部泛黃,腿上和耳朵上有黑色的毛。走路時耷拉著耳朵左右搖晃的樣子可愛極了。雖然還小,但小黃已經跟大黃一樣,喜歡跟著我屁顛屁顛地到處跑。
一天,我回到家中找不著小黃,我焦急地在屋前屋後四處尋找,找遍了所有我能找的地方依然不見它的身影。失去大黃的心情尚未平復,難道又要再次失去嗎?我突然之間冒出一個念頭:它不會掉糞坑裏了吧!我急忙跑去廁所檢視。小黃已經淹死在了糞坑裏。它肚子脹得滾圓,頭淹沒在糞水裏一定不動,只有鼓脹的肚皮露在外面。老房子的院子前邊是個豬圈,豬圈旁邊搭了一個廁所,我坐在廁所門口哭著不肯走,媽媽說那是我從小到大哭得最厲害的一次。
我印象中,那是個秋天,門前的楊樹被風吹得嘩嘩作響。那個傷心的小男孩,坐在秋風裏,除了哭,他不知道還能為他的小狗做點什麽。從那之後,爸媽再也沒有讓我養狗了。這孩子心思太細膩,太容易動感情。
寫這段文字的時候,舟舟趴在我腳邊睡著了。它跟大黃小黃一樣,喜歡跟著我。從這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時常形影不離。
2024年4月11日(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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