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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底「販嬰黑市」:嬰兒2萬一個,5百一兩

2024-05-07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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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上官正義聊天的上午,他剛剛收到警方「公民個人資訊泄露」的案件受理回執。

今年3月,上官正義在網路上舉報公立醫院醫生協助代孕機構進行非法代孕。

在此之前,代孕最後的分娩環節大都在私立醫院進行,但這次,透過上官正義提供的證據,一條涉及到公立醫院的地下代孕產業鏈漸漸浮出水面。

伴隨事件發酵,他在公安系統內的【戶籍人口基本資訊】以截圖的方式在網路上擴散。

除了常見的電話騷擾與恐嚇,他和家人的人身安全也受到了威脅。

據他調查,這些恐嚇電話大多來自一個叫「XX好孕」的機構。

這次資訊泄露讓他有些緊張,以至於我們的采訪推遲了幾次,他解釋說:「我不知道他們還會做什麽,也害怕影響到你們」。

上官正義從2007年開始關註拐賣兒童事件,目前已經自費近50萬元進行打拐行動,協助各地警方解救被拐兒童百余名。

這兩年,他頻繁登上熱搜。

無論是2023年舉報襄陽等地醫院偽造新生兒出生證明,還是這次揭露江西公立醫院醫生為代孕產婦分娩開綠燈,他始終保持著一種清醒的憤怒。

那個上午,我們從最近發生的醫院代孕事件聊起,聽他講了講那些驚心動魄的故事,以及藏在故事背後,他的猶豫、掙紮與選擇。

一開始,醫生們都否認自己與代孕機構有牽連,「最多是吃了他們送的水果」。

當上官正義一點點拿出自己在代孕機構臥底掌握的證據時,他們承認,每次結束之後,代孕中介都會以送水果的名義,在果籃裏面藏著錢,作為「辛苦費」。

江西宜豐縣人民醫院的吳醫生先後接待了4個代孕產婦,每個產婦出院,吳醫生可以收到4000元的現金和其他禮品,合計1.8萬余元。

在這一環,她主要做的是幫忙辦理入院手續,然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根據上官正義的調查,產婦的住院手續一般是家人幫忙辦理。

代孕中介可能會拿著客戶的身份資訊辦理住院,實際入住的卻是代孕媽媽。

一些醫院住院時沒有人臉辨識,身份核實主要依靠主治醫生辨認。

按流程,如果醫生發現入院手續與病床上產婦不是同一人,應該上報給醫院處理,但收到「好處」的醫生選擇沈默,有時候還會幫忙辦理入院手續,一路大開綠燈。

就像吳醫生,她知道這些產婦有些奇怪,「沒有老公陪,都是一個女伴,而且都不走醫保,全部自費」。

但她覺得,「就算不透過我,她們也會來這裏生,這是醫院入院時的漏洞」。

上官正義調查的公立醫院/受訪者供圖

在醫生的協助下,代孕產婦拿著客戶的身份證生孩子,代孕的孩子也擁有了一個「幹凈」的身份。

在上官正義看來,這是拐賣兒童行為在網路時代的一種叠代。

從2014年到2024年的十年間,「拐賣」發生了變化。

「今天,那種傳統的、在大街上把孩子拐走的拐賣行為已經很少了,但一些家庭對孩子的需求沒有減少,所以出現了網路販嬰。」

代孕機構會提供一整套服務。

比如單獨售賣出生證,或是透過做親子鑒定、報假警等方式來洗白孩子的身份,「你找過去說孩子是買來的,人家證件都是全的,反而是你沒有道理了。」

在中國,代孕本身是非法行為,但代孕背後涉及到的販賣人口是犯罪行為,這也是上官正義關註非法代孕的原因。

在代孕中介群裏,他常常看到一些廣告:「雙胎男寶現31周,客戶只要一個,另外一個外送,需要領養的私聊……」

代孕中介群裏的訊息/受訪者供圖

上官正義解釋說,有些代孕機構可能會故意在代孕產婦的肚子裏放兩個孩子,再跟客戶說「運氣好,懷的是雙胞胎」,如果客戶堅持自己只能養一個孩子,那麽另一個就會在網上被賣掉。

在代孕機構和客戶簽署的合約上,每一個孩子都被明碼標價。

「雙胞胎15萬元,著床6個月支付」。

「單胎2萬元一個」。

「嬰兒超過3600克,每多50克獎勵500元」。

代孕機構提供的合約,嬰兒被明碼標價/受訪者供圖

在代孕產業鏈中,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還有很多。

「卵妹」,地下代孕市場中的供卵者,通常以學歷、長相和身材被代孕中介和客戶挑選。

曾有卵妹告訴上官正義,她們在被取卵前會被打入刺激卵泡成熟的藥劑。

「本來一個月成熟一顆,現在要讓你一個月成熟十顆,然後一次性取出來十顆,甚至更多……有些取完提前絕經,有些導致卵巢過度刺激症候群。賣卵的無良商家會一次性取很多,不顧人死活。」

還有代孕中介會在醫院尋找未婚先孕的年輕女性。

「她們年紀小,懷孕之後自己也慌,大著肚子跑到醫院裏就被代孕中介盯上了。

中介告訴她們:‘你這麽小不能墮胎啊,你生下來,我給孩子找個好人家,到時候人給你一些醫藥費,你還能把身體好好養一養。’其實孩子就這樣被高價轉手賣掉了。」

代孕中介群裏的領養訊息/受訪者供圖

這成了現在「網路販嬰」的主要趨勢。

在很多人看來,未婚先孕的媽媽透過這種方式「解決了麻煩」,不孕不育的家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孩子,兩全其美。

當許多人都在追求一個「正確的結果」,上官正義堅持認為正確的過程更加重要。

「只要孩子出生,就不能想不要就不要,更不能讓孩子成為代孕中介斂財的工具。這是我們對待一個人,而非一件商品的底線。」

上官正義每天會收到上百條與拐賣孩子有關的線索,但在網路上,總有人會因為種種原因故意提供假訊息,他需要一條條核實資訊的真實性,「這是最基礎的一步」。

曾經就有尋親家長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鄰居之間吵架,為了報復就告訴尋親家長,隔壁家小孩是拐賣來的,結果警察帶著家長折騰了一番,最後一無所獲。

「這種情況,我們甚至無法追責,還要感謝人家提供了線索。」對於尋親的人來說,哪怕是假線索都是好訊息。

2014年,陳可辛導演電影【親愛的】上映,引發大眾對於「尋親」話題的關註。

故事原型之一孫海洋(2021年孫海洋失蹤多年的兒子孫卓被找到)當時收到一條線索,說福建某鎮上有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可以確定是買來的。

為了幫助孫海洋尋子,上官正義一行人去到當地,發現鎮上的居民對買賣孩子的話題毫不避諱,一個大姐告訴上官正義 :「現在的行情,男孩大概十來萬,女孩四五萬。」

連小孩也能聊上幾句:「有個娃娃3歲就被賣掉了,那些人經常打他。」

報警後,警方調查發現,這些被買來的孩子都上了戶口。

有的是透過醫院開具的原始出生證明,直接到派出所上的戶口;有的是用DNA親子鑒定書換取的出生證明;

還有的是透過非親屬投靠程式上的戶口——

這個程式原本是為了避免農村中有孩子沒能在醫院出生、無法開具出生證明設定的。

代孕機構合約上寫明出生證明辦理的費用/受訪者供圖

這讓上官正義意識到,如果能從醫院買到出生醫學證明,來歷不明或者被拐賣的孩子透過這種方式獲得合法身份,那麽警方和孩子的親生父母將永遠無法找到這個孩子。

從那之後,他的關註點從拐賣兒童轉移到了「販賣戶口和出生證明的地下黑市中」。

這些交易通常在網上進行,生意遍布全國。上官正義開始更頻繁接觸到中介和賣家,他需要在前期獲取更多的資訊和證據。

在這個環節,他常常扮演各種身份,演得最多的就是「富豪」:

出行打「飛的」、住當地最貴的酒店、請人吃大餐、衣服也都是名牌……這些支出「沒人給報銷,回家自己都不敢算錢」。

有一次,上官正義遇上人販子剛生了一個孩子,他為了獲取對方信任,托人從上海買了一箱六罐進口奶粉和品牌的兒童服飾。

「七千多塊錢吧,那不是最好的奶粉,但對我來說已經很貴了,我覺得已經達到有錢人的標準。」

好在那次,人販子也覺得上官正義是有錢人,放下了戒備。上官正義順利拿到了證據。

「這算不算打腫臉充胖子?」他笑著跟我說,「反正事後都可心疼了。」

以前,上官正義還會認真統計每次行動的開銷,現在「已經不能去統計,也不想去統計了」。

他直言,這些錢不是為自己花的,如果算得太清楚,可能是不小的傷害和打擊。

「不統計花了多少,我還可以繼續做這件事,如果統計了,我應該會有很多其他的想法」。

上官正義說,自己小時候曾夢想回家鄉蓋一棟小洋樓。

「那是一幢最漂亮的小洋樓,每天工作筋疲力盡之後,我回家看著存折上的數位,就在想,小樓要鋪上什麽樣的瓷磚。」

等上官正義開始做打拐誌願者,小洋樓的夢想已經越飛越遠了。

他現在靠著教小朋友練習書法掙錢,偶爾還需要從妻子那裏拿錢去「打拐」。

那麽,他做這些事情是為了什麽?如果不是為了「利」,他是為了「名」嗎?

似乎也不是。

「上官正義」只是他的化名。2008年,大家都在玩QQ,他也給自己起了一個昵稱,現在想起來「就是隨便起的,沒有任何針對性」,只是他「希望自己保持的一種狀態」。

這是一個行走在暗處的人,目前還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相貌。

當媒體和公眾的聚光燈打在他身上,「打拐英雄」、「當代俠客」的標簽與質疑、詆毀的評論幾乎同時來到。

他曾經被評為2010年CCTV【感動中國】候選人,私信裏卻經常看見陌生人的詛咒和謾罵。

不得不承認,他並沒有得到那種所有人都會羨慕的「好名聲」。

上官正義私信經常收到陌生人的資訊/受訪者供圖

被問到做這件事情的動力,上官正義直言不諱:「一開始是一種巨大的虛榮感,我想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想要解決問題。」

為此,他可以保持高度的自律,強迫自己去處理紛繁復雜的線索,堅持過程正確的同時,他希望,「這件事一定要有結果」。

經常有人問上官正義,是不是小時候被拐賣過,才會執著於打拐這麽多年。

這樣的問題背後有一個預設:人只能以自己為中心,我們無法關註和自己的生活完全無關的人。

但是在上官正義身上,我們看到了這個預設的另一面:

有一天,你發現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上官正義沒有被拐賣過,他身邊也沒有這樣的家人朋友。

1997年,上官正義的老家第一次通電。因為想要吃一口肉,他夢想長大之後當一名屠夫。

上小學時,他每天中午跑六七裏路回家,匆忙燒飯,吃完飯再趕回去上課。

等到上初中,連這樣在來回奔跑中完成學業的機會也沒有了,因為家裏交不起80多元的學費。

上官正義很希望當時能有個人來幫助自己,但是這個人一直沒有出現。

只有一次,隔壁鄰居見他在家幹活,隨意問候了一句:「你怎麽不去讀書啊?你該讀書啊。」那句話,上官正義一直記到現在。

「我知道,他可能只是寒暄,但對我來說是那麽貼心和溫暖。」心裏很苦的人,只需要一點甜就可以被填滿。

等到2007年,上官正義已經外出打工多年,「路越走越寬」,成為一名跆拳道教練,月收入能達到兩三萬元,年少貧困的生活已經成了回憶。

也是那一年,他在街上遇到兩個賣花兒童,改變了他的生活。

「那兩個孩子,一個六七歲,一個四五歲,看到街上一男一女過來,他們就沖上去,小個孩子拉著人家大腿,大個孩子在旁邊推銷,‘哥哥,給姐姐買束花吧,姐姐這麽漂亮’。那男人比較暴躁,一腳把孩子踢開。孩子爬起來也沒哭喊,就去找下一個目標。」

電影【親愛的】劇照

因為好奇,他追蹤了這兩個孩子兩個多月,才知道他們都是被親生父母出租給同村人「謀生」的,一年的「租金」是2000元。

也是那一年,他走上「打拐」之路。他告訴我,自己接觸到的案件,與其說感動,不如說是一次比一次震撼。

上官正義在新書【微光】中寫到自己曾經接觸過的案件。

他在廣西見到過少女小青(化名),當時她只有17歲,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

12歲時,小青被一個40歲的男子「領養」,13歲生下一個女兒,15歲又生下一個孩子。

「我見到她時,她自己看起來都還是個孩子,個子瘦小,頭發蓬亂,衣服和臉都很臟。讀不了書的我還能得到別人的安慰,可她能向誰抗議,能把悲慘的命運說給誰聽?」上官正義想要幫助她,就像在幫助小時候的自己。

從傳統拐賣到網路販嬰,他的工作方法並沒有太大區別。首先透過網路關註和獲取相關資訊,再甄別判斷信源的真假。

只有在確定資訊的真實性之後,上官正義才會繼續推進、臥底取證,最後交給有關部門進行打擊。

他反復強調,自己只是普通的誌願者,與老百姓擁有的權利一樣,不能越界。

但「只要這條路上有人在關註和行動,某些事情的推動和改變就有希望」。

電影【親愛的】劇照

靠著「共情和不忍」,上官正義在這條路上走得越來越遠,也見過太多悲傷和黑暗的故事。

當被問到「做好人和壞人,哪個更容易」的時候,他說:「壞人我也沒做過,沒有發言權,但做好人是挺難的。」

對上官正義來說,成為「好人」最大的代價是花錢,其次就是「失眠」。

當好幾條線索同時跟進,接觸到的人也都在淩晨和半夜出沒,他的作息變得混亂,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

失眠期間,他吃了很多藥,也嘗試去看醫生,後來強迫自己晚上11點之後不工作,花了一兩年時間才調整過來。

也是因為壓力大,除非特殊情況,上官正義不會和尋子家庭正面接觸,擔心「帶給他們虛無的線索和希望」。

現在,上官正義偶爾還會收到粉絲的私信,提出要跟著他一起幹,但他都沒有答應。

「我知道這裏面的危險,如果多帶一個人,可能還沒法保證他的安全。」

在成為打拐誌願者前,上官正義曾參加過義務反扒,見到過其他反扒隊員的「困境」。

很多事情,做好了是「見義勇為」,做得不好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曾有反扒隊員把路人認作扒手,對其面部和身體踢踹,導致路人多處骨折,最後被判故意傷害罪,拘役6個月。

出自正義的舉措也可能造成可怕的後果,上官正義知道,如果他希望繼續做這件事,就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懂得法律層面的分寸,保持冷靜」。

上官正義也解釋不清自己的目標。這件事繼續做下去,大機率也不會迎來一個嶄新的世界。

就像「他們曾經在大街上拐小孩,現在在網路上賣小孩」,背後需求與供給的關系並沒有發生變化,但「還得做下去」,因為「你面前的這個孩子是重要的」,哪怕他/她與你無關。

4月8日,上官正義收到了警方的通報:

在這次舉報公立醫院代孕事件中,獲取他個人資訊和聯系方式進行傳播的人已經被抓獲。

但他仍在喊話相關部門,想知道為什麽他的身份資訊會外泄。

十點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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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 | 視覺中國,網路(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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