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亨利的小說 【麥琪的禮物】 裏，女主人公黛拉想給愛侶買禮物，存了幾個月的錢但仍然少得可憐。她靈機一動把長發賣掉，給吉姆的金表買了一條白金表鏈。而對方呢，把身上最貴重的金表賣掉，從百老匯的櫥窗裏把黛拉喜歡的一整套發梳買了下來。
禮物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中學讀到這個故事時憧憬愛情，家徒四壁仍然舍得付出的愛情。如今消費降級後，再讀這個故事，忍不住想：年輕真好，有義無反顧的勇氣和決心， 如果讓我身處其中，故事大概不會這麽浪漫，而會成為「豆瓣摳組踐行記」。
【禮物】劇照
是的，我消費降級了，這是第二個年頭。
在未來收入不那麽確定、形勢不大明朗的時候，消費降級成了包括我在內不少人的選擇。之前隨手幾十塊就買了的咖啡奶茶，戒掉；咬咬牙勸自己「買一件能穿好多年」的衣服，不買；甚至為了明確感知付錢的損失，重新用回現金。
物欲降低後，回看過去的生活，才明白自己曾經掉入的消費陷阱有多深。 （當然，這裏沒有批判互贈禮物的黛拉和吉姆的意思，絕無此意。）法國學者安東尼·加盧佐在【制造消費者：消費主義全球史】中寫道： 「當商品被擺上商店貨架供人們挑選時，它們顯得遺世獨立、純粹得令人愉悅，它們進入了消費者的幻想，在人們欣賞的眼光下變成了奇妙之物。」
不得不承認，此前我的消費更多是為這種幻想買單——透過櫥窗，更多時候僅僅是透過手機螢幕，幻想它們的美妙，幻想自己擁有它們的美好，為這筆消費畫上一圈又一圈「生活方式」的符號，最大的快樂閃現在付款的一瞬間。
【穿普拉達的女王】劇照
但是消費降級也不意味著絕對不買。相較而言，之前的購物，更多是給別人看的，但求品牌與新意，一定不能低於某個層級 。而如今的消費，更多是對自己有個交代，安頓內心與外在。
例如體驗—— 不再執著於消費聖地，而更喜歡帶著家人自駕遊，感受風吹過掌心的速度，心漸漸平靜下來。 例如健康—— 不再辦理健身房的年卡，也 告別打車，每天從家步行到地鐵站，出站後步行到公司，來回就能積攢接近一個小時的步行運動量。
又例如對自己的「再教育」。 曾經有人指出，購買雜誌的價格並不昂貴：【經濟學人】一年的訂閱價是316美元，一周不到一杯半咖啡， 【華爾街日報】【紐約時報】【紐約客】更是優惠。然而，購買這個行為本身，意味著良好的教育、文章各種指稱的涉獵、閱讀的閑暇……這些東西背後，是更加高昂的成本。
【風平浪靜的閑暇】劇照
當我重新翻開書頁，不受專業和考試限制隨心所欲地閱讀時，開始理解這麽說的緣由。從短視訊快節奏、即時可得的快樂中抽身，投入到需要一字一句理解、可能要反應好一陣子才能獲得的趣味裏，本身就需要極大的意誌。而 保持對世界的好奇心，是需要智識給養的。
可這種快樂也是真快樂。是恍然大悟的快樂，是咀嚼後仍有回甘的快樂，是對這個世界多一分理解和清明的快樂，是消費降級後、告別「亂花漸欲迷人眼」，真正安頓好內心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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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5日- 10日
來三聯中讀3·8煥新周
願我們都能與自由的思想為伴
成為真正的自己
文 | 晨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