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喝了一場酒，隔壁鄰居考上了清華大學研究生。他說備考的這一年太不容易，要好好放松一下。我提了一瓶茅台，兩人喝完了。過去這一年，女人們孩子們常一起玩，一起聚餐。他很少出現，下班後他就留在公司看書學習，一大清早便早早出門，不分周末與周內。
他讓我想到塞涅卡的學習狀態：「我沒有一天是安逸閑散地度過的，我大部份夜晚都用來學習。我沒有太多時間睡覺，我只屈從於學習。」有一次我跟他聊讀書，我說：「讀書是快樂的。」他說：「我現在讀書很苦。」我問他：「在收到錄取通知訊息時，是什麽感受？」他說：「期待太久了，折麼太久了，已經麻木了。」備考過程中，太多次想要放棄。在模擬考試中，沒有一次透過國家線，總是差二十多分。感覺那二十分就是他的上線。是再怎麽努力，也無法跨越的天塹。他說正式考試之所以能夠透過，是因為運氣好，作文分數提高了。前段時間，他在清華見到了一些被錄取的其他同學，他們小聚了一下，談及備考感受，有幾位同學是在考前一兩個月稍做準備，沒有像他這般長期刻苦。他感嘆了一句：「在天賦面前，努力算個啥。」他第一年參加高考被廣西的一所普通本科錄取了，他不想去讀只想早點步入社會，於是跑去東莞打工。在東莞一工廠流水線上擰了幾個月螺絲，後悔了，又回去復讀，考上了一所211大學。畢業後來深圳工作這幾年，結了婚生了娃，還總想著再努力一把。人們常說深圳這座城市很厲害。為什麽？因為在深圳還是有很多這樣的年輕人，他們把追求進步當作日常，把塑造自己當作目標。你可以理解為「卷」，你也可以理解為這是他們生命的意義。
周日下午去深圳市圖書館聽講座，圖書館進門處有一塊顯示器，上面顯示著這樣一組數據：本館「今日進館」：12712人次。全市圖書館「今日外借」：124189冊次。深圳不是文化沙漠，這些周末選擇和書籍在一起的人們，他們就是這座城市的精神綠洲。
2.
這段時間在讀英國哲學家洛克的教育學經典著作【教育片論】，這是一本教育學、師範專業必讀的書籍。在大學讀中文系期間，老師們肯定布置過這本書的閱讀任務。但很遺憾，我並未在最好讀書的時間好好讀書。「好讀書時，不好讀書；不好讀書時，卻好讀書。」這句話有點繞，前一個是好壞的「好」，後一個是愛好的「好」，就是我的真實狀態。「白首方悔讀書遲」、「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說的就是我這種人。求學期間，戀愛談了幾次、活動主持了幾場，書沒有認真讀幾本。泡在網咖裏的時間，比待在教室裏的多。後來被網咖老板看中了，聘請我當他的夜班網管。那段時間晚上做網管，白天逃課睡大覺，跟學妹們發發資訊，覺得這多快樂呀！「娛樂至死，愚昧至極。」我們會在一些年齡階段，被一些東西蒙蔽雙眼。我們得過了那個階段之後，才能看清楚自己走的是一條什麽樣的路。就像戴著眼鏡的人，眼鏡玻璃上被一層風沙給覆蓋住，在朦朧中帶著那層「風沙」前行。你以為風沙的土黃就是最美的、也是這個世界的底色。別人苦口婆心地跟你說「這世界上還有：花紅、柳綠等等很多種絢麗色彩」。你昂著囂張的臉說：「老子不用你教，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什麽蒙蔽了我這樣愚昧無知又高傲的人的雙眼？那個時候，神靈在我的心靈視窗上覆蓋著的風沙要比我眼鏡上的厚得多呀。它是怎樣讓這些「黃土」、「風沙」一粒一粒進到我心裏去的呢？我為什麽感覺不到它們的汙濁？我想它肯定多多少少假借了家庭之手、學校之手，或者以命運之名在我還是個懵懂孩童時，就種下了「因果」。
洛克在【教育片論】的開篇中說：「人與人之間之所以千差萬別，正是因了教育的緣故：在我們幼年時期形成的微小的、甚至覺察不到的印象，都將產生非常重要的、持久的後果。這猶如一些河流的源頭，人們只需用上一點點力氣就可以把這些靈活的水源引到其他的渠道上去，使它們完全改變方向，憑著源頭這麽一個小小的轉向，它們便能獲得不同的趨勢，最後流到非常遙遠的異地去。」
我這條小河按理說已經快枯竭了。但為何又嘩嘩作響地流淌起來，甚至流向了當初不願流去的地方。也只不過是因為被敬愛的師者改變了方向。
「教師的任務不在於把一切可以知道的東西都塞給學生，而在於培養他對知識的愛好和尊重；在於教給他正確的求知方法，使得他在有心向學的時候可以提升自己。」——洛克
洛克的這段話，供老師們和家長們共勉。
我現在把自己當作一個孩子，我想把自己重新再教育一遍。如果命運不給我這個機會，不願可憐我賞賜我一些時間，我就當給下輩子打點基礎。
2024年4月15日（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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